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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回 蚌珠巧乞护身符 妖蛟竟死诛邪檄

禹使庚辰制淮涡神无支祈,至唐犹在。原非妄也,人自不相信耳。不然方术之士犹能以符咒制物之死命,而吾儒不能以精忱走瞬息之风雷,将吾儒不方术若欤!天地间奇事,亦天地间庸事,无诩然奇驱鳄之韩、殪蛟之夏。

翠娱阁主人

刚直应看幽显驯,

岂令驱鳄独称神?

龙潜罗刹尊君德,

虎去昆阳避令仁。

表折狐妖摇媚尾,

剑飞帝子泣残鳞。

凭将一点精忱念,

鬼火休教弄碧燐!

吾儒斡全天地,何难役使鬼神?况妖不胜德,邪不胜正,乃理之常。昔有一妇人遭一鬼,日逐缠扰。妇人拒绝他,道:“前村羊氏女极美,何不往淫之?”曰:“彼心甚正。”妇人大怒道:“我心独不正么!”其鬼遂去不来。此匹妇一念之坚,可以役鬼,况我衿绅之士乎!则如唐郭元振为秀才时,夜宿野庙,有美女锁于小室悲泣,问之,道村人把他来祭赛乌将军,恐遭啖食,故此悲哭。顷刻乌将军到来,从人道:“郭相公在里边。”元振出来相见,乘机断其臂,乃是猪蹄。天明竟搜得杀之,焚其庙。又韩文公谪潮州刺史。州有鳄鱼,尝在水边,尾有钩,能钩人去,到深水处食之。有老妪子被吃,诉于文公,文公作檄文驱之。次日潭水尽干,鳄鱼竟自入海。宋孔道辅为道州知州,州有野庙,要生人祭他,不然就烈风雨雹,扰害地方。他将死囚缚在庙中,见有蛇在神像后来,将食其人,道辅奋笏击之,蛇逃入柱。他竟放火焚庙,烧死妖怪。我朝林俊按察云南鹤庆府有一寺,每年要出金涂佛的脸。若不,便有风雹伤损人田地。他道妖僧惑众,竟架柴要烧佛,约有风雹就住。竟被他烧毁,那得风雹?不惟省每年糜费,还得向来金子,助国之用。这都是以正役邪,邪不能胜正,也是吾儒寻常之事。更有我朝夏忠靖公,名原吉,字维喆,湘阴人。他未中举时,县中有个召紫仙姑的,他在桃箕,会得作诗作赋,决人生死,指人休咎;却不似如今召仙人,投词时换去,因而写几句鹘突诗答应,故此其门如市。他有个友人易信,邀他去问。去时正是人在那边你拜我求,桃丫上写诗写赋时节。夏维喆一到,桃箕寂然,一连烧了八九道符,竟没些动静。夏维喆一笑而去。去后桃箕复动,道:“夏公贵人,将来富至一品。”众人道:“他来时原何不写与他?”道:“他正人,我不可近。”这是他少年事。他后来由举人做中书,历升户部主事、员外郎中,再转侍郎,永乐中升户部尚书,相视吴浙水利。

还有一桩奇事,话说浙江有个湖州府,府有道场、浮玉二山列在南,卞山峙于北,又有升山、莫干环绕东西,玉、湖、苕、霅 四处萦带,山明水秀,绝好一个胜地。城外有座慈云寺,楼观雄杰,金碧辉煌。寺前有一座潮音桥,似白虹挂天,苍龙出水。桥下有一个深潭;

绀色静浮日,青纹微动风。

渊渊疑百尺,只此是鲛宫。

水色微绿,深不可测,中间产一件物件:

似蟹却无脚,能开复能合。

映月成盈亏,腹中有奇物。

他官名斗做方诸,俗名道做蚌,是个顽然无知、块然无情的物件。不知他在潭中,日里潜在水底,夜间浮出水上,采取月华,内中生有一颗真珠,其大如拳,光芒四射,不知经过几多年代,得成此宝。每当阴天微风细雨之际,他把着一片壳浮在水面,一片壳做了风篷,趁着风势,倏忽自西至东,恰似一点渔灯,飞来飞去,映得树林都有光。人只说这渔船划得快,殊不知是一粒蚌珠。渐渐气候已成,他当月夜也就出来,却见:

隐隐光浮紫电,莹莹水漾朱霞。金蛇缭绕逐波斜,飘忽流星飞洒。疑是气冲狱底,更如灯泛渔槎。辉煌芒映野人家,堪与月明争射。

右调《西江月》

各舟看见这光起自潭中,复没于潭中,来往更捷,又贴水而来,不知何物。有的道是“鬼火”,有的猜做“水光”。仔细看来,却是个蚌,蚌壳中有一粒大珠,光都是他发出来的,烁人目光,不可逼视。彼此相传,都晓得他是颗夜明珠,都有心思量他。湖州人惯的是没水,但只是一来水深得紧,没不到底;二来这蚌大得紧,一个人也拿不起;况是他口边快如刀铓,沾着他就要破皮出血,那个敢去惹他?用网去打,总只奈何不得深,只好看一看罢了。好事的就在那地方造一庄亭子,叫“玩珠亭”。尝有许多名人题咏。只是他出入无时,偏有等了五七日不见的,偶然就见的,做了个奇缘。但难得之货,令人行妨。珠中有火齐、木难、九曲、青泥各样。这赤蚌之珠,光不止照乘,真叫做明月珠,也是件奇宝。不特人爱他,物亦爱他。物中有蛟龙,他畏的是蜡,怕的是铁,好吃的是烧燕,贪的是珠。故梁武帝有个杰公,曾令人身穿蜡衣,使小蛟不敢近;带了烧燕,是他所好;又空青函,亦是他所喜;入太湖龙宫求珠,得夜光之珠与蛇珠、鹤珠石余。蛟龙喜珠,故得聚珠。湖州连着太湖、风渚湖、苕溪、霅 溪、罨画溪、箬溪、余石溪、前溪,是个水乡,真个蛟龙聚会的所在,缘何容得他?故此洪武末,革除年,或时乘水来取,水自别溪浦平涌数尺;或乘风雨至潭,疾风暴雨,拔木扬沙;浓烟墨雾里边,尝隐隐见或是黄龙,或是白龙,或是黑龙,挂入潭里半饷,扰得潭里如沸,复随风雨去了。一日,也是这样乌风、猛雨、冰雹,把人家瓦打得都碎,又带倒了好些树木,烟云罩尽,白昼如夜。在这一方,至第二日,人见水上浮着一个青龙爪,他爪已探入蚌中,将摘取其珠,当不过蚌壳锋利,被他夹断。龙负痛飞腾,所以坏了树木,珠又不得,只得秃爪而去。却这些龙终久要夺他的。还有一日,已是初更,只听得风似战鼓一般响将来,摇得房屋都动。大胆的在窗缝中一张,只见风雨之中,半云半雾,拥着一个金甲神,后边随了一阵奇形异状的勇猛将士,向东南杀来:

乌贼搴旗,鼍兵挝鼓。龟前部探头撩哨,鲤使者摆尾催军。团牌滚滚,鼋使君舞着奋勇冲锋;斧铖纷纷,蟹介士张着横行破阵。剑舞刀鳅尾,枪攒黄鳝头。妖鳗飞套索,怪鳄用挠钩。

还有一阵虾鱼之类,飞跳前来。这厢水中也烟雾腾腾,波涛滚滚,杀出三个女将,恰有一阵奇兵:

白蛤为前队,黄蚬作左冲。蛏挥利刃奏头功,蚶奋空拳冒白刃。牡蛎粉身报主,大贝驼臂控弓。田螺滚滚犯雄锋,簇拥着中军老蚌。

两边各率族属相杀。这边三个女子六口刀,那边一个将官一枝枪,那当得他似柳叶般乱飞,霜花般乱滚?他三个三面杀将来,这一个左支右吾遮挡不住,如何取胜?

妄意明珠入掌来,

轰轰鼍鼓响如雷。

谁知一战功难奏,

败北几同垓下灾。

这边蚬、蛤之类,腾身似炮石、弹子般,一齐打去,打得那些龟、鼋缩颈,鳅、鳝蜿蜒,金甲神只得带了逃去。地方早起,看附近田中禾稼,却被风雹打坏了好些,这珠究竟不能取去。这方百姓,都抱怨这些龙,道这蚌招灾揽祸,却是没法处置他。

其时永乐元年,因浙、直——嘉、湖、苏、松常有水灾,屡旨着有司浚治,都没有功绩。朝旨着夏维喆以户部尚书来江南督理治水。他在各处相看,条陈道:“嘉、湖、苏、松四府其地极低,为众水所聚。幸有太湖绵延五百里,杭州、宣、歙各处溪涧都归其中,以次散注在淀山湖,又分入三泖入海。今为港浦雍辏?鄱?簧ⅲ??蝗牒#??岳>觯??潦芎Α4笫埔??枷ⅲ?肟?N怃聊媳绷桨丁?捕ǜ髌郑灰?继?????宦反蛹味ㄏ亓跫腋鄢龊#?宦烦J煜匕总飧鄣浇?簧狭饔刑??梢匀萘簦?铝鞯媒?R晕?樗蓿?匀豢梢悦饣肌!狈钪甲潘?谡恪⒅闭倌济穹蚩?!O纳惺楸闶背Q怖?母??喽人?疲?娇喂こ獭R蝗粘鲅驳胶?荩?退拊诖雀兴轮校??史缢祝?谟懈咐纤灯鹫馇畔掠邪鲋耄?⒁蝌粤?慈。?卜绫┯辏?鸷袒导凇O纳惺檠八迹?匆参藜啤5酵碇患?禹嗉湃唬?徽?羯??纳惺楸阃岩戮驼恚?醇?桓龈救俗呃矗

型世言《型世言》,全称《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》,是明末小说家陆人龙撰写的一部拟话本小说集,约刻于崇祯五年(1632)。型者,模也,榜样之谓也,这是一部教人如何立身处世的书,作者旨在以自己的作品来教育读者、匡正世风。《型世言》相当广泛地反映了明代的社会政治生活,真实而生动地描绘出一幅幅明代社会生活画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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